EMBA的小眼睛

青島的人怎能忘記海呢？不過說也奇怪，五月的海就彷彿特別的綠，特別的可愛，也許是人們心裡痛快吧！看一眼路旁的綠，再看一眼海，真的，這才明白了什麼叫做「春深似海」！──老舍，《五月的青島》

春天的青島天氣變化頗大，不一會兒灰雲便飄走了，風息雨停天放晴，換上了海岸城市特有的明亮姿顏，30年代老舍在青島居住時，曾如此描述青島五月的海：「綠、鮮綠、淺綠、深綠、黃綠、灰綠，各種的綠色，連接著、交錯著、變化著、波動著，一直綠到天邊、綠到山腳、綠到漁帆的外邊去……」
綠，先是薄薄地一層作底，然後各種層次的綠，幾點幾線地相連、堆疊、鋪陳、推開、柔軟流動……這樣的描述太動人了，像是用細密的筆描繪出來的圖畫，我嚮往能站上一個制高點，用自己的雙眼體驗青島美麗的海。

青島啤酒，好得冒泡

藍色小巴帶著我們準備前往小魚山公園，上路前阿明考慮路線之便，於是要開車的小劉師傅先帶我們往青島啤酒廠參觀。

提起青島就讓人想到啤酒，青島啤酒似乎已成了青島的代表。「中國人的掌上明珠，全人類的青島啤酒。」光聽這句青啤的形容詞，就知道青島啤酒在中國的地位，也是青島最樂於向世人展現的驕傲。

燈光明亮的綠色酒吧擺滿座椅，假如現在是八月青島啤酒節舉辦的時間，這裡應該會座無虛席吧？服務生見大夥兒坐定後，從吧台端出盛滿啤酒的玻璃壺送過來，壺裡透明亮澤的酒液上浮著一層潔白細膩的啤酒泡，我喜歡那樣的綿綿泡沫，輕柔乾淨，彷彿天上飄著的美麗雲朵。

就像令人激奮的誘人前奏，大夥兒雙眼流動光亮，看那服務的女孩拿起玻璃瓶在大家的杯子緩緩注入青啤，雲白酒泡徐徐溢滿杯口，柔軟得讓人痴狂，一股細緻的麥香徐徐輕揚。女孩告訴我們，飲青啤要有三步驟，一是「看」——青啤的酒液，清澈、透明、金黃，泡沫潔白細膩且掛杯持久（嗯，經過驗證，果真如此）。二是「聞」——搖一搖酒杯，聞聞酒中麥香（大夥兒跟著做，湊近酒杯聞，是啊！確實清香）。第三，就是大口大口喝，大喝一口讓酒液充滿口腔，再嚥一下，體會青啤的柔順質感。

女孩還沒說完，已經有人耐不住誘惑偷跑，先喝為快，微笑的嘴角還掛著綿綿的雪白酒泡呢！女孩說，飲啤酒要大口喝才不會醉，是嗎？好，拚了，我們聽了互喊「乾杯」，大夥兒紛紛舉杯將那玉液瓊漿大口飲下，青啤的清香與微苦先是瀰漫了整個口腔，然後咕嚕咕嚕滑入喉中，轉為雋永回甘，真是酣暢淋漓、痛快豪氣。

綠色酒吧還免費招待每人一包啤酒豆，是用山東出產的花生加入青島啤酒、五香、咖哩特製。「別的地方買不到，只在青島啤酒廠裡才有。」那啤酒豆的味道真的不錯，裹了香料的脆皮花生就像小巧的開心果，一顆接一顆讓人停不了嘴，桌上的青啤與啤酒豆很快就被大家一掃而空了。

1903年德國日耳曼啤酒公司青島廠在青島成立，將德國固有的釀酒技術、生產設備及原料引進，汲取青島嶗山的優質礦泉釀製，此乃青島啤酒的源起。走出綠色酒吧來了另一位接待的女孩，她帶著我們進入酒廠，回味青啤的歷史。接待女孩要大家注意室外那幾個超大的筒罐，那是露天式的玉液罐（名字取得多好），裡面全是生啤，全廠共六十六個，大罐的有四十二個，一個660噸，小罐的有二十四個，一個330噸。「打個比喻，假如一個人一天喝500 c.c.的大杯青啤，單是大家面前這小的玉液罐，要約三百三十年的時間才喝得完。」我的腦海突然浮現一幅啤酒海的清涼景象，假如隨便跳進其中一個玉液罐，應該可以游游泳，順便泡個香噴噴的啤酒海澡吧！

女孩語調清晰，繼續講述青啤的故事。原來青啤的光榮事蹟還不少呢！1906年青島啤酒在慕尼黑國際博覽會上，為中國啤酒贏得第一項國際金獎；1947年青啤開始遠銷東南亞，受到當地華僑歡迎被譽為「國貨精品」；1991年在中國，被評為十大馳名品牌。

行走生產線區，三兩個操作員正低頭認真工作著，近幾年青啤的管理與技術早已與國際接軌，引進創新設備讓產量一年高達500萬噸。安靜的廠房裡，牆上貼了好多勉勵人心的標語，「激情成就夢想」、「言行要一致」、「相互學習，成長進步」、「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」……這些理念就像拉著青啤一直往前衝的火車頭，不斷超越，再超越。

山東的夢想

在車子往小魚山方向開的途中，我們遇見了市區川流不息的人潮與車潮，一棟棟玻璃外觀的摩天大樓在陽光照耀下閃爍，太陽下長長的陰影從這個街口蓋到下個街口。大家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斜向了兩側的玻璃窗，法國時髦的名牌時裝、義大利的珠寶首飾、各種搭上潮流的百貨商品，從那一片片一塵不染的玻璃窗突顯出來。「海爾」、「海信」、「魯能」等山東幾個擁有國際知名度的集團辦公大樓，閃耀著顯眼的光芒。我們正接觸到青島最繁華的都心，即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這個城市起飛進步的力量。

「80年代看廣東，90年代看浦東，21世紀看山東。」這是山東省打出的經濟口號，根據世界銀行2006年與中國大陸國家統計局，針對一萬兩千多家企業進行的城市競爭力調查，比較一百二十個中國城市的投資環境、政府效率等，結果選出競爭力最強的六個「金牌城市」，其中山東就有青島及煙台兩個城市入選，問阿明：「山東有什麼優越的條件呢？」家住青島的他說：「因為山東擁有完整的工業體系，從石化、造船、煉鋼、電機到航運，在中國都是同業中的翹楚。」「超蘇趕粵，21世紀看山東。」這是山東的夢想，我一邊聽著阿明的解說、一邊看著那些高聳壯觀，彷彿直入雲霄的企業大樓，「激情成就夢想」啊！那是一種躍躍欲試的躊躇滿志，前途未可限量的豪情，誰知道呢？或許，山東力可敵國的夢想真的不遠。

遇見老舍筆下的青島春天

然而，青島繁華的這一面就和世界上許多一流的大城市一樣，我真的見識很多了，第一次來青島，其實想見的是：

當春天來臨，街市上和山野間密集的樹葉遮蔽著島上所有的住屋，像是大海碧綠的波浪，島上起伏的青梢也是一片海浪。——這是聞一多筆下的青島。

住在福山路3號，出門直下即是公園。……人行甬道兩旁有三四叢珍珠梅，剪成蘑菇形樹頂開放出一縷縷細碎的花朵，增加院中清韻風光。──這是沈從文筆下的青島。

五月的島上到處花香，一清早便聽見賣花聲，小蝴蝶花與桂竹香們都在綠草地上用它們嬌豔的顏色，結成十字或鏽成兒團，那短短的綠樹籬上也開著一層白花，似綠枝上掛了一層春雪。──這是老舍筆下的青島。

這些30年代享譽盛名的作家，他們文字化成了鮮明的影像疊合存在我心中，還有呢！康有為形容青島那句膾炙人口的話：「青山、碧海、紅瓦、綠樹，中國第一。」這是我此番到來比較想要看見的青島，是文人筆下氤氳如暖風，青島感性的那一面。

小魚山公園，高度61公尺，是青島十個山頭公園中的一座，背山面海地勢高，是欣賞青島海景的最佳地點。30年代中國著名的作家像是老舍、沈從文、聞一多、梁實秋就曾居住在小魚山附近，定居或教書，在此寫下許多文學作品。當我們的車子轉入小魚山道時，沿路上漸漸出現了一棟棟典雅的歐式小樓，穿插交雜在中式的傳統建築中，有些房子漆著南歐風情的檸檬黃，有些帶著德國巴伐利亞風格的紅色瓦頂，有些房子會在二樓配上巴洛克式的陽台，偶爾還會鑲嵌著一圈細緻的馬賽克花瓷磚，這些歐式小樓大多帶有世紀初的歐洲風情，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特別突出。車子彎曲起伏行走於此，東方與西方風情相混，顯影於我眼前，有好幾次定睛於掠過的街景，心裡陡然跳出了一種身處歐洲的錯覺。

綠意森森的夾道兩側，梧桐已從枝頭冒出嫩綠的大葉子，圍牆裡的櫻花、桃花正開得紅粉燦爛，長而捲曲的藤蔓裝飾著門窗，老房子在樹景、花景的掩映相襯下別有一種韻味，我的雙眼忙碌地接收著春天在這裡留下的美麗訊息。「藤蘿順著牆把花穗兒懸在院外，散出一街香氣，那雙櫻和丁香都能在牆外看到，雙櫻的明豔與丁香的素麗真是足以使人眼明神爽。」這是老舍當年居住青島時寫下的春天感懷，此刻，不正恰好與我的美感經驗相疊！

令人興奮的還不只如此，當我們來到小魚山公園，站上了山頂的「觀潮閣」遠眺，靠山的那一邊，青島老城區櫛比鱗次的紅瓦小屋古樸典雅，像是老靈魂尚未離去的歐洲，乍看之下，布拉格古都的影子會像煙霧一樣從心裡慢慢升起。再將視線轉往面海的那一邊，雙眼必定離不開這片美麗海景，匯泉灣在眼前彎成了一條優雅的曲線，臨灣的高樓廣廈全都像樂高積木一樣縮小映入眼底，細白的沙灘連接萬頃碧波，璀璨照人，不見盡頭，看著看著心情豁然開朗，五臟六腑彷彿都被那「連接著、交錯著、變化著、波動著，一直綠到天邊，綠到山腳，綠到漁帆外邊去」的碧綠海水淘洗乾淨了。「心好像飛到了天邊上那將能看到的小島上去。」老舍這麼寫道。

陽光拂面，海風舒爽，眼前美景就像是一張亮麗的明信片，儲存在我的腦海裡，成為永恆的影像。

（本文作者：李宗芳/文、蕭順益/攝）
（摘自：i touch，山東—食遊、藝遊、城市遊，由華成出版社發行）